“那个。”我鼓起勇气，对身边的少女说道，“冒昧问一句，我有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吗？”
少女将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抬起头，用漆黑锐利如猫眼一般的双眸直视着我，说道：“见过。”
果然……
我吞下了一口口水，再一次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女，她身穿着一件灰白相间的风衣以及红色的短裙，白色的过膝丝袜非常干净，在那之下，是一双被擦得锃亮的红色的女式皮鞋。从皮鞋到外衣，从披肩的漆黑短发到如古井般不见波澜的表情以及眼神，从她的手机到她可爱的脸蛋，她的一切都给了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虽然有可能你很难立刻相信。”我说道，“其实我失忆了。”
“是吗。”
少女立刻便给予了我回应，这让我觉得有些尴尬。
“我是说真的，我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例如名字什么的，我也记不清我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坐电梯。”
没错，此刻的我，站在一座电梯中。
电梯正以一种相当缓慢的速度向上爬行，由于没有了记忆，我也不知道这种速度对于这里的电梯来说，是否正常。
“如果你知道我是谁。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我的家人，还有帮我找一下医生？”
“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家人。”
“欸？”
我现在的表情看起来一定是相当的扭曲吧。
“你，你是说我是一个孤儿？！”
少女反问道：“什么是孤儿？”
少女的问题让我觉得有些古怪，什么是孤儿？这还用问吗？还是说她的话中另有含义？
我思索片刻，说道：“孤儿就是没有父母的人。”
“原来如此，我也没有父母。”
“欸？！”
这个女人……也是孤儿吗？
为什么我会和一个孤儿互相认识？难不成，我过去其实就是生活在一座孤儿院里？
少女补充道：“这里的人都没有父母。”
“真的是这样啊……”
我真是太惨了。
不，不对……我安慰自己，看少女的打扮，她并不贫困，我也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多缺乏营养，相反，我觉得自己既健康又强壮，照此推测，就算我真的是孤儿，至少过得也还不坏。
“你。”少女将手机放到了风衣的口袋里，面朝我歪了歪脑袋，“心情不好？”
“没有……”我摇了摇头，“也不是。我失忆了，心情当然会不好。”
“没事。”少女逐字逐句地说道，“你很快就能回想起一切。”
从少女的语气中，我感到了相当程度的肯定，她似乎不仅仅是在安慰我那么简单。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过去的你也常常失忆。”她说道，“你能想起我们来的夜晚反而很少。”
少女接二连三地说出了让我震惊地面部抽搐的话。
“我过去也常常失忆？”
少女无言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
这个世界对于我实在是太残忍了。
是孤儿也就算了，我居然还有经常性的失忆症……
我叹了一口气：“那么，你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少女思索了大约两秒钟，说道：“我和你一起长大。”
和我一起长大？
少女的意思是，她和我是青梅竹马吗？也是啊，如果我们两人真的生活在同一座孤儿院里，理所当然就应该会是这样的关系。
“对了，请问，我们现在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少女眨了眨眼睛，眼神中的光辉随之变得黯淡了些，她说出了一个非常简短的答案：“天台。”
天台？
她指的是这座大楼的顶楼、这座上升中的电梯的终点站吗？
“我们去天台做什么？”
聊天、散心、观星。
一瞬间，我的脑内闪过了许多我这个年龄的少年少女可能会在天台上做的事情，我不清楚过去的我是否对这些行为着迷，但现在的我可实在没有做这些事情的兴致。
少女说道：“你将从那里跳下去。”
“哈？”
我张大了嘴巴。
我将从这座大楼的天台上跳下去？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我赶紧向后退了两步，站到了电梯出口处的位置，这几乎是下意识的行动。
“请……请问，这是玩笑吗？”
作为回应，少女摇了摇头。
“我……我才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
“你不得不做。”
“你，你要杀了我？！”
“不对。”少女说道，“我是要唤醒你。”
唤……唤醒？
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女人的精神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大正常。
我转过身面向了操纵电梯的键盘，以防万一，我决定还是先离开这里，联系上警察为好。然而，正当我伸出食指，准备按下“1”这个按键的时候，却又立刻觉察到了一个诡异的事实。
——在这个键盘上、在这座电梯中，居然不存在把电梯降到1到12楼的按键。
我能看见的最小的数字是13，也就是说，这栋大楼的电梯，极限也就只能停在13楼。
一股寒气沿着我的脊梁骨窜上了我的脖子，我相信，我全身的寒毛恐怕都在这刹那间竖了起来。
不，不……冷静一下，仔细想想，这或许只是工作人员的刻意为之，我知道13这个数字在很多地方都拥有特别的含义，这栋大楼或许也只是纯粹地在把“13”当作“1”来使用而已。
我将双手放到了上衣的口袋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我在过去有没有抽烟的习惯，但在此刻的我的心中确实是涌上了一种想要**什么、咀嚼什么的冲动。
“欸？”
我猛然感觉到，我的双手分别碰到了某些东西。
首先是左手边，根据触感，那应该是一张小纸条。
我回头看了一眼少女，此刻，她再度低头看起了手机。
我悄悄地将纸条从口袋中掏了出来，把它拉平，低声念出了纸条上我能够立刻辨识出来的文字。
“赶快……你在……时间……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字是我写的吗？
不，不，这不可能，如果这些字是我写的，我根本没理由把它们写的那么丑——是的，这些字至少有一半以上丑到我根本认不出来，它们简直就像是某个人在梦游时写的。但如果这是别人写的，他又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狠狠地摇了摇头，试图借此将徘徊在我心中的烦闷与疑惑全部驱逐出去。紧接着，我又把我的上衣右边口袋里面的东西——大约是一些轻巧的方形金属，掏了出来，金属的数量有不少，它们的体积虽然不大，但我的一只手充其量也就只能同时捏住三四枚。
在我看清这些金属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我惊慌失措地将手中的金属全都丢到了地上，金属与地板相撞后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这座封闭中的电梯中不断回响。紧接着，我翻开了我的整个口袋，把剩余的金属也一个不剩地全部丢了出去——毫无疑问，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余地了。这些铜色的，一面上分别写有“1”“2”“3”……的金属，正是是这座电梯中的键盘上失去的数字按键。
“搞……搞什么鬼？！”
为什么我的口袋中会有这些东西？
一种庞大的晕眩感几乎要把我吞噬，我费尽全力才没有使自己像是一个女人那般坐在地上。揉了揉眼睛，我心想，就算用不了电梯也没关系，就算是用走的，我现在也一定要离开这里。打定主意，我面向少女，说道：“对不起。”
少女背靠着墙壁，抬起了头，她的表情仍旧毫无变化，就像是一个制作精良的人偶。
“我准备下楼了。”
“下楼？”她反问道。
“是的，没错。”我说道，“在我回想起我到底是谁之前，我不能和你去天台，更不可能从那上面跳下去。”
少女又说道：“你很快就能回想起一切。”
“很快？那到底要多久？”
“数分钟，等你走上天台，最后跳下去的时候。”
“好了，好了。”我的表情变得狰狞，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了少女，“让我们停下你那毫无意义的文字游戏吧，你到底想说什么？其实你在骗我，对吧？你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孤儿，也不是什么青梅竹马，我到底是谁？你对我失忆的原因到底了解多少？我希望你能够立刻把真相说出来，在我仅有的耐心消失之前。”
我把双手撑在了少女身体的两边，低头俯视着她娇小的身体，我的胸膛此刻离她近在咫尺，这是只要我再稍微向前靠拢一点就会和她紧密相触的距离。
少女放下了手机，抬头注视这我的眼睛，亦或是，她在注视着我的双眸中倒映出来的自己。
“耐心等待。”
“等待你杀了我吗？！”我命令道，“把你的手机给我。”
说着，我夺走了少女手中的手机，手机的屏幕背景是一张我和少女的合影，在照片中，少女的表情与此刻的迥异，她面带浅浅的微笑，双颊微红，眼神中满是对外界事物的好奇与向往。
这……这是什么……
就在此时，电梯突然停止了运行。
灰色的大门缓缓敞开，早就等在门外的行人也匆匆地走了进来。
来人是一位着装怪异的老人，她身穿着一件黑色的袍子，戴着一顶只有在电影中和舞台剧上才能看到的宽大的黑色巫师帽，在那巫师帽之下，是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老人的鼻子非常高挺，双眸是极富知性的浅蓝色，她或许是个外国人也说不定。
老人对我们说道：“早上好，小姐，早上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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